“单论肉质，这比山里那些野味好吃多了。”稚英舔了舔手指说。
听稚英这么说，成谯很高兴，“看吧，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这世上有趣的东西多着呢。就像咱们申大人曾经说过，得出了门才知天下之大，物事之奇，不可尽数。”他乐呵呵的说，“你可能不知道，以前咱们一说起猎人谷，嘴角就流口水。为何？羡慕你们的野味呐。所以那些穆夷徒到卫所上来，有时候也会带些獐子、雉鸡等穹庐山特产，那就是我们的节日。我们那里虽能时不时打些鹿和牦牛，却见不到小动物。你知道，真正好吃的野味个头都小，尤其是雉鸡肉，那叫一个鲜美。唉，在咱们雪山边关，那可是稀罕物哟。”
“雪山上没有鸟儿？”
“没有，连最不怕冷的雪鸮也见不着。”
“听起来挺有意思，真想去看看。”稚英说。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间渡河北岸。
乔镇码头是附近最大的渡口，也是前往河麗城最近的码头。许多南运的马匹都在这里等着登船渡河。若非因为申无去他们的军人身份，恐怕在这渡口上就得等上一两天才排得上船位。
申无去很快就弄到了船位，让他们连人带马搭上了最近一班渡船。
等船时，被成群骏马看呆的稚英总算是见识到了“天下良驹出逐北”的气派。穹庐山谷地至间渡河北岸有整个安甸最好的马场，天下良驹多出于此。
在这里，往南贩运马匹可是门大生意。
乔镇码头上游不远其实还有一处大型港口，那就是赤腊城外港。不过，对稚英他们来说，取那条道去河麗会绕路。
赤腊是军事重镇，城池夹在两条大河之间，港口横跨四岸。若是从那边走，得先过间渡河，然后还得渡过支流黑水才能前往河麗。
成谯跟稚英讲过那地方，说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北方第一要塞。
其实稚英早就听说过那地方。
他知道，除了两条大河屏护，赤腊城还背靠森林覆盖的藐苍山。而越过藐苍山，便是面积足足占了逐埒王国领土一半的奘巴高地。
在稚英心目中，由原始密林、坚硬冻土和嗜血土著统治的奘巴高地是几乎能与白界齐名的神秘领域。因为那片土地名为逐埒王国治下，实为安甸原住民最后一片自我管辖的国中之国。
关于兵家要地赤腊城，萨玛巫师曾专门给稚英绘图讲解。地图上，那城依山而建，一面临江，三面峭壁环绕，的确险峻异常。如果可以的话，稚英还真想去看看它真实的模样。
但至少这次他看不了。
“稚英老弟，还没来过河麗吧？好好看看，过了河就不一样。虽不及南方那般富饶，可南岸的土地上也能种出庄稼。”当他们终于登船，一路小心的成谯彻底放松，“咱们北境，就靠这片盛产粮食的土地过日子呢。”他有些得意的说。
“别在山里长大的小兄弟面前瞎吹嘘，虽说现在是比小时候那会儿天气暖和，可北境就是北境，每年温季初若少下几场雪，地不那么凉，土里是还能长出点庄稼，但产量也就那样。”?戈是在纠正弟弟对“盛产”的定义，“难道你没见过南方那成片成片稻穗高过马膝的农田？那才叫盛产粮食。”
“你们去过南方？”稚英好奇的问。
“两年前去过一次惕恩。”哥哥说。
“那时我刚参军，就跟你现在一般大。”弟弟望着稚英，一脸笑容。
这兄弟俩还去过都城。
都城惕恩在阔水河下游，距此千里之遥。
稚英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他只听说过南方，听说过惕恩。据说南方人寒季穿毛衫和薄皮袄，温季最热的时候则穿丝薄单衣。而从记事起，稚英身上就没少过毛衣和厚厚的毛皮外套。
果然是“不出门不知路遥，不登顶不知山高”。稚英自幼在森林追逐獾猪野兔，爬树采摘浆果捣鼓鸟巢，可说没少历练，但迄今为止他见过最高的建筑，就是歇马寨的箭塔和碉楼。
一直以来，作为萨玛巫师不记名弟子，至少在格里村，稚英还算是“见多识广”的了。毕竟山民们若是不去异乡贩卖山货，便只有凭参军一途才能走出大山。当然，穆夷徒也能出去，只不过他们去的是世界的另一个方向。
想到北方冰原，稚英忽然心生感慨：眼看天气一年比一年暖，或许有一天冰原也会融化。到那时白界又将是何种景象，他简直不敢想。
就在稚英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丝竹之音。
他抬头张望，见申无去迎风立在船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细长竹管。那竹管上凿有数枚圆孔，而他正将那竹管一头贴近嘴边，手指按着那些圆孔进行吹奏。稚英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做洞箫，是一种南方人喜欢的乐器。只是其奏出的曲调婉转惆怅，欲诉还休，虽说动听，却未免让人感觉悲伤。
渡船上载满人和马，本有些嘈杂，但随着箫声响起，一时间除了马儿偶尔打两声响鼻，乘客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都在专心听那曲子。
稚英从未听过如此凄美动人的曲子，不禁听入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