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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君话当年

苏落这茶盏一落,浮罗笑了笑,挥袖施法,茶盏又恢复如初,呼地一声跳回到苏落手里。

苏落放下茶盏,笑道:“怎么可能?我六岁那年,夙回他应该在浮生峰修行呢,应该是他济世救人,四处游走,体察人间的时候吧?不可能,他怎么会是那天界储君?”

浮罗抿唇一笑,“阿落,你当真觉得不可能吗?又或者,你就不好奇这天下独一份的煞星命格因何偏偏落在了你身上?所谓命中注定不过是人为罢了,或者应该说是他有意为之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你在他的算计之中,只不过他没算上我,他还以为我困在那禁地之中乖乖地受罚思过呢!”

苏落冷道:“你这话说得糊里糊涂,我也听不明白,又从何考证?”

浮罗抿了一口酒,道:“很简单,你摸到过夙回的心跳吗?”

“什么?”

“夙回的左心房没有心跳,便是成了仙体也应该有心跳的,这世上没有心跳的神仙只有天界天君一脉,他们生来无心,仙体矜贵,便是那颗所谓的心也是由天地万物的灵气所汇聚成的一颗玲珑心,后来他投身人间,虽有凡人血肉,可终究无心,一旦他所用的这具凡人之躯受到极大的创伤,那么他的凡人血肉之心就会剥落,内里的玲珑心也会凸显,那日你们于无稽崖历劫,他的心口受了一击,那时你应该摸到了他没有心跳,对吗?”

苏落想起那日,夙回下山除妖,师尊不知从哪寻来的大好机会,她竟可以一起跟从,行至无稽崖,见一老人被猎户所设的捕捉野物的加之夹伤了脚,她正欲施救,可是行近之时,老人却突然阴恻恻地一笑,忽地化作巨兽,向她袭来一掌,她躲闪不及,夙回却挡在她的前面替她挨下了这一掌,并一剑将那巨兽击死。

夙回晕倒在她怀里,她分明能探到了他的呼吸,他的脉搏,可是却探不到他的心跳,她急疯了,御剑飞行,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浮生殿,浮生殿长老施救,她不能看,她痴痴等在门外,三日门内未有动静,第三日,夙回从那门中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为了这一眼,得尝所愿,安心地晕了过去。

现在被浮罗提起,不免一惊,也不免去相信浮罗所言。

浮罗道:“血肉之心难以找补,如今的夙回用的应当还是他原有的那颗玲珑心,你若不信我所说的,自可以去探探。”

苏落垂下眼眸,道:“我信了,不必探了,你说吧,左右待我救醒了九陌,夙回也要取我性命,反正时日无多,你又何须大费周折地骗我?”

浮罗笑:“你是不是想起那日夙回为了挡了一掌,还挺感动的呢?我告诉你,便是这一掌都在他让司命写的话本子里,为的就是偿还你上一世为他挡下的一掌,他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登上天君之位,你不懂,你从来就不懂,哪怕上一世我提醒了又提醒,让你离他远一些,你还是不懂。”

苏落微微蹙起眉,望着浮罗,道:“上一世?”

浮罗的眼神忽地变得虚空起来,他道:“是啊,上一世,你啊,偏偏喜欢上他做什么,我早早就说了,喜欢上谁都可以就是不要看上他,因为喜欢上他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是天界储君,生来无人之心肠,命格里写明了只有他注定孤身一人,世间无所牵挂,一心只为大道,大道无情,你非得一心向那南墙去。”

原来这一切的因竟落在上一世,而这一世不过是夙回算计给她的一场偿还,为的不过是两不相欠,名正言顺地登临天君之位罢了,本来他的命格里就是什么都没有,偏她硬是不相信,非要闯进去。

原本,天界无禁地,有明也有暗,如人间光之所落处必会生阴影,光明之处是上神上仙的居所,阴暗之处是仙品最低小仙的居所,他们生来没有什么仙力,修为也增长得慢,但好歹算是个小仙,也能长生不老,吃喝也不愁,只要会安慰自己那么便也能过得惬意。

光明占了明晃晃的大地方,阴暗只占了小小的地方,光明与黑暗不会轮转,但小仙却是会动的,他们总想去那光明的地方看一看,可是须得修成仙子才能登临光明之处,本来能力就不行,修成仙子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这下一颗仙心也变得随意起来,有些人就甘于了这样平淡的日子,有些人去始终不甘,努力修行,还有两个调皮的小仙一边想着努力修行,一边想着投机取巧去看看。

其中一个便是苏落,另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凝风,这些小仙本就会分到一些下等的活计,或打理阴暗之地的花草,或洗那些仙奴仙婢的衣服,那日凝风与苏落分到了洗衣服这项活计,凝风望着那洗好了挂在绳子上正随风飘拂着的淡紫色长衫对苏落说:“阿落,要不我们去那光明之处看看吧。”

苏落听了微微一笑,道:“凝风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要好好修炼成仙子才能去那的,我们如今的仙品不够的。”

凝风笑:“真是的,谁让我们生成了这样的小仙,没一开始就落到那光明的地界,什么仙品仙品的,我就想去看一眼,到时候就回来修炼,我就想去晒晒太阳。”

苏落随着凝风的目光望见那飘拂着的紫色长衫,便知道凝风现下动了什么心思,劝道:“凝风,你在瞎想些什么,什么叫命运使然,命运已经很好了,你是自然之中的风烟所化,千百年才得一遇呢,你要好好修行一定能修成上仙的。”

凝风笑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不知道哪个神仙路过刮起的一阵仙风又得了一点机遇化的罢了,你这说得好似我有多了不起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鬼神仙造的孽,为什么不把我造好一点,只是我瞧来瞧去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化的,你也瞧不出自己是什么化的,说不定你的出身比那些神仙都高贵呢,只是你不知道,我也没瞧出来罢了,如今你修炼的能力虽弱,可能也只是没开窍罢了。”

苏落正欲开口,打趣,凝风也马不停蹄地说道:“不说这个了,想想我就不高兴,你只管说陪不陪我,你若是不想陪我,我便一个人去就是。”

苏落道:“我知道你是想穿了这衣服,扮作那仙婢去,可是这衣服上虽说没没有明晃晃写了名字,可是却也用仙法烙了身份的,到时候,那取衣服的仙婢来取这些衣服,发现少了两件又当如何是好?”

凝风笑道:“你就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当时那仙婢姐姐送衣服来的时候我就跟她说好了,这次要洗的衣服多得很,让她过两天再来取。”

苏落又道:“可是······”

凝风急道:“你就别可是可是的了,你只管说陪不陪我去。”

苏落道:“我自是要陪你去的,我哪能放心让你一个人。”

本不该去的,不然也犯不着一死一伤。

彼时,她跟着凝风溜进那光明里,混进那仙婢的队伍里,夙回坐在镂空雕纹的高座上,一袭月白色长衫无风自动,身后仙婢天奴鱼贯而出,缓缓跟着,据说他是要从如来那里听了法会返回自己所住的宫殿的,听的是清心的圣语。

本以为只她一人为这惊鸿一瞥遥遥定住,心有惊雷,不知作何感想,只得呆呆愣在,本也谈不上妄想,甚至也生不了妄想,偏偏那人余光一瞥间,瞥见众人皆跪,唯她站着痴痴望她,她被凝风拉着跪落在地,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妄动,连妄想的心思也未曾有过,只是想多瞧一眼罢了。

活到如今,她才知天下间竟有如此清贵绝伦之人。

本连妄想的心思也没有,可是偏生那人侧目问她,自那高座上倾下身来,月白色长袖垂落,生出的风缓缓拂过她的脸颊,便是这风都透着清冽之意,他问,语气泠然,“你叫什么名字?”

苏落猝不及防,反应不及竟将自己的名字就那般相送,本该答自己借的这身衣服的主人的名字,却说:“苏落。”

待话音落下,才知自己犯了什么过错,那人垂眸望她,面无表情,苏落才意识到这些仙尊哪里会记得一个仙婢的名字,想来这宫殿里有多少仙婢怕是都不清楚的,想到此处,又是死里逃生的侥幸。

他道:“你随我来吧。”

这话一落,那些妄想就不为人知地应运而生,便是苏落也未察觉,她胆战心惊地起身,胆战心惊地跟着夙回走,走在凝风忧心忡忡的目光里,走在夙回月白色长衫落下的袖风里,她在凝风忧心忡忡的目光之中越走越远,却在夙回月白色的袖风之中不自觉靠近。

走入他的宫门,他说:“你来自暗地吧?”

苏落惶惶地说:“是,一时动了歪心,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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